文 / 胡汉平

通城故乡，别称隽邑。隶属湖北省咸宁市。据史料记载，汉代为下隽县地。位于湖北省东南部，湘、鄂、赣三省交界处，是咸宁、岳阳、九江金三角中心交汇点，武汉城市圈重要组成部分，总面积1140.7平方公里。通城县域属北亚热带季风气候区，光照适中，气候温和，雨量充足，四季分明。

湘鄂赣交界的通城，地域特色鲜明。东南方向有黄龙山横贯湘鄂两省，天岳关如锁钥分隔湘鄂，偏东有一处鸡鸣三省之地。西北方向有药姑山扼守。据考此山为瑶祖故里，山下的内冲被确认为中华古瑶第一村。

通城土著语言更具地方特色，其俚语方言外人很难辨识，晦涩难懂。孩童时听“文革”中串联回来人说，通城话外人根本听不懂，以为我们说的是外语。

通城很多的日常食品也有很多独具特色。腊肉、饼折、霉豆腐是最具通城地方特色的三大佐食。而花椒茶则是流行于鄂南通城、崇阳，湘北岳阳、临湘、平江，赣西修水等湘鄂赣小三角地域，尤其通城为甚。在家乡通城的茶文化中，茶已不仅仅是指茶叶本身了，似乎所有的待客饮品皆可称之为茶。如菊花茶、芝麻黄豆茶，结婚时新娘用来招待客人和孝敬双亲的糖茶和米泡茶，还有用小点心泡成待客茶饮。当然，这些茶品大多只能在喜庆或年节的日子才能喝到。平日里的茶饮则是花椒茶作为主打。

花椒茶是把花椒和茶叶放在一起冲泡的茶。这种茶既有茶叶的清香又有花椒的麻香，两种香味混在一起，却是浑然天成，毫无不适之感。每每喝完茶水，还可以把泡过的花椒含在口中细细咀嚼，满口椒香，麻辣四溢，让人回味无穷。

乡愁总是隐含在日常的饮食爱好和生活习惯中。对此，我体会尤深。我从人生的弱冠之年即已离开家乡，步入军旅，尽管走南闯北，40多年异乡漂泊，但深入骨髓的乡愁乡情从未曾淡漠。如今虽已年近稀龄，喝花椒茶的习惯伴随我一生。早年我的军旅足迹是在北方居多，家人朋友总是时常给我寄些通城手工粗茶和家乡花椒作为泡茶主料。在部队长年从事机关工作，每日“一张报纸一杯茶”曾是工作常态。在不善花椒茶饮的北方同事面前，有时我还会有意隐瞒茶中花椒的秘密。每当花椒香味弥漫，有人问起我也不会过多解释，以免让人视为异类。上世1990年代初我调回武汉，算是回归家乡，感觉可以理直气壮地宣示我爱喝花椒茶的习惯了。因为武汉距离通城近，不像过去一年一次探亲假，可以时常来往于两地之间。30年前，我的老舅父在县城街边摆个小摊，卖些零货，其中就有茶叶花椒。我很长时间的茶饮需求总由舅父提供茶叶花椒。舅父过世后，我每次回乡总要在县城几处专门经营茶叶花椒的小摊上买上一些或朋友相赠带回武汉。

外人总不能理解，是为美味佐料的花椒，怎么就能成为包括我在内的通城人茶饮中的主，且韵味无穷。日杂店干货铺中成袋装着的花椒到处都是，值得大势渲染吗？其实奥妙就存在于外人不知的差异中。用来泡茶的花椒是生长于湘鄂赣三省交界地区的一个特别的花椒树种。在我国南方的很多地方都有种植花椒的传统，如四川有一些地方还是作为种植产业，所产花椒行销各地。可这种花椒只能做烹饪佐料，切不可用来泡茶。老家人称这种花椒为“臭椒”，只能炒菜，不能泡茶。而作为茶饮的花椒则是种植于本土的一种花椒树。这个花椒树种耐旱，耐寒，喜湿，特别适合家乡这片区域的土壤气候。它不需要特别的维护，生长也快。每年春上栽上幼苗，三两年即可长出花椒。家乡通城的几乎每家农户的房前屋后都有栽种花椒树的。每到农历的五、六月份，深绿色颗粒饱满的花椒即可采摘，晾晒之后，花椒爆裂，吐出珍珠般黑色的椒籽，暗黄色的花椒就可用来冲泡花椒茶了。

我所在的武汉都市，人们是没有喝花椒习惯的。因为就近方便，早几年，我曾从同学楼顶平台的人工菜畦里挖了两棵花椒树苗带回武汉栽在小区的花圃中，有好事者挖走一棵栽在自己郊外的宅院里，另一棵则被人移往学院军职楼前的绿丛中。如今这棵花椒树已10余米高大，每到暮春时节，细密的白色小花满树开放，夏秋之交串串椒籽挂满枝头。头两年大院居民尚不识花椒用途，无人问津。有一年我采摘的花椒装了满满一簸箕，院里邻居都来细问短长，我如实相告，大家无不惊愕诧异。那一年的花椒收成，让我足足用度了一年。再后来，每到花椒成熟时节，总有人不断随意采摘，再也不能一人独享了。后来我将阳台花盆的一棵成年花椒树，移去武汉近郊新洲的女婿家里栽种，结果因为当地无人食饮花椒而树被砍伐，寂寂无踪了。

家乡特有的花椒茶可算是伴随了我的一生。老家人痴迷花椒，善饮花椒茶，并说常喝花椒茶可以祛寒、解暑、破气。我不知道破气中医如何解释，但破气之说一定有它的道理。几十年惯饮花椒茶的习惯确实让我受益良多。直至如今，名目繁多的现代饮品琳琅满目，花样翻新。但我却万变不离其宗，每天一杯花椒茶总是我的日常必备，成为我乐哉悠哉晚年生活的一道惬意风景！